您現(xiàn)在的位置:海峽網(wǎng)>新聞中心>國內頻道>國內新聞
分享

她,憑什么來維系公益學校

土豆是什么?超超認識圖畫里的土豆,現(xiàn)實中的土豆卻不認識,自閉癥的孩子不善于聯(lián)想。于是,李小姣買菜帶著超超,告訴他裹著泥土的也是土豆,一聽到是土豆,超超就跑到菜攤拿起土豆就啃。攤販破口大罵,李小姣趕緊道歉,對方卻不依不饒,她覺得很委屈,護著超超和對方吵架。

為了讓孩子融入社會,李小姣會帶著孩子去超市體驗生活,有的孩子特別喜歡捏碎方便面。有時候,李小姣一邊推著購物車,一邊追著孩子,把捏碎的方便面買下來。

有人不解,李小姣這樣做是為了什么,追求什么樣的價值?面對自閉癥的孩子,李小姣就像一臺高速運轉的機器,甚至會激發(fā)出這個小姑娘的母性,保護著這群孩子。

“有感情了,很喜歡他們。”她的理由很簡單。

第二個小區(qū),待了幾個月,與第一次一樣,房東又讓她搬家。2011年,第三次搬家,這一次房子面積達到了156平方米。遇上的這個好房東,被李小姣感動了,二話沒說拎著禮物,拜訪了一樓到六樓所有住戶。

這時候,李小姣儼然成為“孩子王”,帶著8個孩子招了4名老師,每個孩子收費1500元,就這樣她一直維持著。

“不怕別人敲門了,最怕老師說不干了。”老師的工資每月只有1200元,周末沒有休息,孩子也不好帶,好不容易招聘到老師,沒兩天就會被嚇跑。

帶自閉癥的孩子有多難?李小姣心里最清楚,她為了減輕招聘過來的老師的負擔,與他們有一個約定,這些老師只負責帶孩子。孩子若尿褲子換洗衣服,都由她來。

一次放學,李小姣正與家長交流孩子學習情況。一個孩子把大便拉在褲子上了,弄得滿身都是,她讓一旁的老師先把孩子褲子脫掉,這位老師沒有動。

到了下周一早上,4位老師都沒來上班。李小姣一一給老師打電話,結果沒有人接電話。她突然慌了,老師們竟然集體出走!她感覺有些絕望,最先想到的是媽媽。她慌亂中,給母親打了電話。

中午,母親就帶著李小姣的嫂子出現(xiàn)在門口。李小姣一下子撲到母親懷里,雙臂箍著她的身體,眼淚吧嗒吧嗒流了下來。“最難的時候你都過來了,這次也能走過去。”媽媽安慰小姣。

3人很快分工,嫂子負責網(wǎng)上招聘老師,母親做飯,這所微型學校又恢復了運轉。此后,嫂子也留下來成了這里的員工,老師也慢慢招聘,隨之沉淀了下來。

2014年,學校也隨之變大,租了兩處房子,有20來個孩子,8名老師。很快,太原本地媒體關注到學校,愛心人士隨之而來。

一位朋友,給李小姣推薦了一個場地,室內500平方米,室外1500平方米,租金每年22萬元。

“墻是老師自己刷的,家具從其他地方搬過來,把擋板鋸掉就當桌子,加上一些愛心人士捐助的小床、小桌,學校就置辦齊了。”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在她的辦公室看到,所有家具都不配套。

家長認同李小姣,但這樣的民辦學校能否被社會廣泛承認?李小姣回憶給學校辦證的經歷也是一肚子苦水:2010年,只有四五個孩子,想辦證不夠格;2012年,咨詢結果辦證有困難;2013年決心辦證,民政部門工作人員也很理解,但囿于政策還是辦不成;2014年,打了一個擦邊球終于辦成,注冊成靈星社區(qū)服務中心;2015年,她想辦法變更了業(yè)務范圍,加上了自閉癥兒童康復訓練、智障兒童康復訓練,但“教育”倆字還是不能寫。

2015年,學校有30多個孩子;2016年,收了50多個孩子。孩子多了,學校成本也水漲船高。有人質疑她:辦學校收費,就是為了盈利。2015年,她父母為了支持她辦學,賣了老家一套房子,拿到26萬元。“我爺爺是做生意的,這是給我爸爸的房子,這個錢早花完了。”她說。

李小姣算了一筆賬:如今,老師共有29人,每月發(fā)工資4萬余元,每年水電房租22萬元,教具需要每年更換,損壞率相當高。

“從去年到今年的10月,資金的缺口預計在7萬元左右,還不包括孩子外出培訓的費用。”李小姣說。

為了彌補缺口,李小姣在她的辦公室,貼了一張需求清單,從小球到課桌,方便來訪的愛心人士認捐。

她,憑什么讓低收入的老師跟著她干

自從開辦學校,她不得不與各種人打交道:見過有“好心人”,帶著很少的慰問物品,扯著橫幅,讓學生們配合拍完照片,拍拍屁股走人。

盡管如此,她不得不接待大量訪客,原因很現(xiàn)實:能給學校減輕負擔且讓更多的人了解自閉癥。

她想了很多小項目:愛心大廚項目,志愿者可以幫孩子提供一天的新鮮飯菜,大約在500元左右;生日項目,志愿者眾籌兩個蛋糕,給當月生日的孩子過集體生日;愛的首富項目,比如6月的第一天,給孩子捐款6.1元或者61元。如今,靈星學校有志愿者100多人。

在這里,老師的每月收入只有1200元,為什么這些年輕人愿意在這里工作?

“2012年暑假,我過來幫姐姐,她特別不容易。”學習護士專業(yè)的和曉宇,是李小姣的表妹,“當時我也沒有打算久留,與孩子相處久了之后有了感情,就不想走了”。

記者在學校的后廚,見到55歲的張樹英和48歲的張建英,她倆是李小姣丈夫的二姨和三姨。她們負責孩子們和老師的一日三餐,晚上還要照顧十來個住宿的小孩。盡管很辛苦,她們在這里并不拿學校一分錢的工資。

“她開個學校不賺錢,剛開始我們也不理解。”三姨張建英說。

二姨說話帶有濃重的忻州口音:“如果沒有這個學校,這些娃娃家長不知道該怎么辦。” 實際上,二姨和三姨的家庭收入穩(wěn)定,但算不上富庶。李小姣經常會買衣服犒勞勤勤懇懇的二姨和三姨。

李小姣最困難的時候,是發(fā)不出老師的工資。彼時,小姣還沒正式結婚,男方就悄悄把自己的車賣了,5.5萬元悉數(shù)交給李小姣。

如今,已為人妻的李小姣與丈夫因為工作分居兩地,老公沒有怨言,賺的錢全部交給她來保管,補貼學校用度。這一切,親人都看在眼里,篤定地跟著小姣干。

老師們的這份愛心到底能維持多久?老師趙艷說,帶著孩子每天心情都會很好,老師之間很單純,沒有職場上勾心斗角的煩惱。

這支團隊的“小氣候”是什么樣的?1990年出生的李林峰是這里唯一的男老師。早上6點半起床,8點40分到學校,穿越大半個太原城,公交加自行車,需1小時20分鐘。

“這里不是來錢的渠道,但我自己真的挺喜歡做老師的。”李林峰直言。

有朋友看他拿工資不多,加之沒女朋友,認為他做事太理想化。他卻不以為然:來這里工作帶著理想的理性,自己有長遠的職業(yè)規(guī)劃。

他坦言,一方面男老師在特殊教育領域比較少,可以大有作為,為此他專門考取國家心理咨詢師資格證書。另一方面,靈星學校規(guī)模不小,如果以后學校運營得到政府的資助,老師也會有一個好的出路。

記者問李小姣,未來靈星學校的出路在哪里?“希望政府能管起來,老師就有保障了。”她說。

以前李小姣總懷有希望,自閉癥的孩子能突然變好。如今,她變得更加務實,學校要長期辦下去,絕非一日之功。在給老師開會的時候,她提出一個愿景,把學校變成山西自閉癥孩子的“清華大學”。

“一定要做成山西自閉癥孩子們最好的康復學校。”她期望有一天,老師的身份從民辦教師變成公辦教師,老師的五險一金都能有著落。

李小姣介紹,靈星學校目前還沒有得到政府部門的一分錢幫助。記者就此前往太原市民政局,社會工作辦主任左耀紅聽說過李小姣項目不錯,“不是咱不給錢,是真沒錢”。

她解釋稱,如果要對靈星進行資助,就要以政府購買社會服務的方式,可是目前太原市還沒有把政府購買民間社會組織服務列入財政預算,民政局也在推動這項工作。

另據(jù)知情人分析,周圍省份的省會城市基本把購買這項服務列入政府財政預算,太原在這一領域算是落后了,可能與財力有限相關。

好在李小姣并不孤獨。記者在采訪時得知,今年她從當?shù)貧埪?lián)獲得了一個項目。去年,團太原市委幫著李小姣眾籌了6臺空調,安裝在陰面的教室,冬天孩子不會受凍了。

團太原市委副書記杜志強介紹:“去年看了李小姣的學校,大伙都很感動,青聯(lián)募集了4.2萬元的資金,買了空調并把剩下的錢交給了學校,還專門辦了捐贈儀式。”團組織還邀請了當?shù)囟嗉颐襟w參與,一下子提高了李小姣的知名度。

她,憑什么面對家長期望的“綁架”

看著李小姣開私家車上班,有的青聯(lián)委員不能理解,公益人的生活能這么好嗎?

這樣的說法傳到了杜志強的耳朵里,他還把資助李小姣的青聯(lián)委員叫到一塊談心,“為自閉癥兒童開辦專門學校,并不是什么個人的義務,李小姣賣了房子做這個事,太難能可貴。”

莊帥帥是李小姣的同事,在她看來,在山西,很多人對公益的認知,還停留在免費的水平。“公益的概念是付出愛和行動,公益是有成本的。”她說。

在靈星學校,收費從1200元~1500元不等,有的孩子語言課程需要一對一上課,還有一些普通課程需要一對二或者一對三上課。整體而言,學校師生比在1∶2。這樣的公益,做起來依然有些捉襟見肘。

更大的壓力來自家長。記者在采訪中遇到了然然的奶奶,她一手拿著書包,另一只手拉著然然,正準備回到不遠處的出租屋,爺爺在家里準備好了飯菜等她們回家。

“知道孩子是自閉癥,孩子的父母瞞著我們老兩口離了婚,孩子怪可憐的。”奶奶的眼眶濕潤,孩子父親工作忙,老兩口從山西的一個地級市,帶著孩子輾轉于北京和太原做康復治療,已經花費幾十萬元。

即便老兩口是從公務員崗位退休,兒女的條件也不錯,但敵不過自閉癥給這個家庭帶來的裂痕。對于奶奶來說,小然然情況變好,才是他們最大的期望。

17歲的大寶是靈星學校最“頭疼”的學生。與很多學生不一樣,他1米75的大個頭,鼻子下面長著胡須,沒事的時候會呆呆地望著窗外。最讓人擔心的是他到了青春期,有段時間看到女孩子大腿就會用手去摸。老師們都不敢穿裙子上班,李小姣不得不專門給他買了一個假人模特。

“這是他的刻板印象,過一段時間就沒有這個習慣了。”李小姣解釋。

大寶的出生,讓他的家庭變得命運多舛。得知孩子患自閉癥后,母親接受不了得了精神病,父親一個人帶著大寶在寺廟生活。孩子大了,父親不得不打工維持生計。這位北方的漢子,曾哭著跪著求李小姣收下大寶。

李小姣當然同意收下,可是大齡自閉癥孩子管理起來太難了。到了青春期的大寶,午睡時不由自主地脫下褲子玩弄起自己的生殖器,其他孩子看到后,也脫褲子模仿。面對這樣的孩子,讓沒有成家的年輕女教師非常尷尬。但熟知自閉癥孩子特點的李小姣在講述這些故事時一再強調,“不用擔心,他們沒有攻擊性”。

這些孩子長大了該怎么辦?李小姣希望以后能建一個庇護性工廠,自閉癥孩子可以在這里做一些簡單的工作,比如給布娃娃裝填充物之類機械而單一的工作。

李小姣有一個設想,將來的學校有嬰幼兒部,家長可以陪同訓練;有技能部,進行簡單訓練;有庇護工廠和托養(yǎng)中心,讓不同年齡段的自閉癥孩子都可以找到歸宿。

在太原,范世祿是李小姣的同行,比她年紀更長,開了一家名為方舟的自閉癥學校。他坦言,類似民辦學校遇到的問題都差不多。

與靈星學校不同,方舟學校的收費更高,按照上課時間不同,每名學生每月收費2000多元到3000多元不等,老師的收入從1000多元到四五千元不等,“老師的收入上不去,民辦學校就留不住人才呀!”

“做類似學校太難了,一方面我們要做‘老板’,維持機構運轉,另一方面,我們還要做公益人,接受良心道德的考驗。”

作為90后,辦自閉癥學校是不是意味著自己“綁架”了自己?“不是,是家長的期望綁架了我。”李小姣回答。

李小姣發(fā)現(xiàn),有自閉癥孩子的家庭,如果不把孩子送到相應的學校,家里至少要有一名家長全職照顧。不少靈星學校的孩子,都來自山西其他地方,需要由家長在太原租住房子照顧孩子。

“不能太慣著家長。”作為同行的范世祿有不一樣的觀點,自閉癥孩子最終還是要回歸家庭和社會。目前,學校幫著家長解決了困難,但客觀上會讓家長與孩子產生疏離,從長遠看不利于孩子融入社會。

趙晶是山西黃河新聞網(wǎng)的記者,也是第一批采訪李小姣的媒體人,如今已經成為靈星學校的志愿者。趙晶坦言,因為國內目前對于自閉癥孩子教育的稀缺,很多家長把靈星學校當做救命稻草一樣,每個月花1500元孩子就有人照顧了,“家長的惰性越來越強,精神上越來越依賴她”。

“李小姣是騎虎難下了。”趙晶作為局外人觀察,從幾個孩子到有近70名孩子,他知道李小姣放手越來越難了。

有人曾問李小姣,有沒有考慮過提高學費,讓學校實現(xiàn)營利?“那一定會有一部分學生上不起學,就違背了我的初衷”。

李小姣永遠不會忘記的是有一位家長對她說過的一句話:“如果學校不辦了,我們只有死路一條。”(本文孩子姓名均為化名 記者 章正 )

責任編輯:肖舒

最新國內新聞 頻道推薦
進入新聞頻道新聞推薦
大選臨近 美國已有超3000萬選民提前投
進入圖片頻道最新圖文
進入視頻頻道最新視頻
一周熱點新聞
下載海湃客戶端
關注海峽網(wǎng)微信
?

職業(yè)道德監(jiān)督、違法和不良信息舉報電話:0591-87095414 舉報郵箱:service@hxnews.com

本站游戲頻道作品版權歸作者所有,如果侵犯了您的版權,請聯(lián)系我們,本站將在3個工作日內刪除。

溫馨提示:抵制不良游戲,拒絕盜版游戲,注意自我保護,謹防受騙上當,適度游戲益腦,沉迷游戲傷身,合理安排時間,享受健康生活。

CopyRight ?2016 海峽網(wǎng)(福建日報主管主辦) 版權所有 閩ICP備15008128號-2 閩互聯(lián)網(wǎng)新聞信息服務備案編號:20070802號

福建日報報業(yè)集團擁有海峽都市報(海峽網(wǎng))采編人員所創(chuàng)作作品之版權,未經報業(yè)集團書面授權,不得轉載、摘編或以其他方式使用和傳播。

版權說明| 海峽網(wǎng)全媒體廣告價| 聯(lián)系我們| 法律顧問| 舉報投訴| 海峽網(wǎng)跟帖評論自律管理承諾書

友情鏈接:新聞頻道?| 福建頻道?| 新聞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