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落在梧桐樹下

上海市靜安區(qū)巨鹿路675號，曾是實業(yè)家劉吉生的故居。這里是許多愛好文學的人心中的殿堂，它不僅是上海市作家協(xié)會的所在地，《收獲》《上海文學》等刊物也是從這里走向世人。

我來自黃土高原上的一個小村莊，那里不論誰家的宅子，我都是熟悉的。而對于“巨鹿路675號”，它從十多年前便開始出現(xiàn)在我的印象中，儼然村莊一個令人熟悉的路口。一天夜里，我移步居住酒店附近的一條街道散步，沒有想到，巨鹿路竟然近在咫尺。

巨鹿路是一條栽滿了梧桐樹的街道。每一棵梧桐樹，樹身都較為粗壯，樹梢也頗為高大。在一座城市的街道，我很久沒有看到過這么魁梧的樹形了。

與巨鹿路675號不期而遇，像是在茫茫人海中遇見一個失聯(lián)多年的老朋友，著實令人興奮。我情不自禁地在這所老宅子的門口多佇立片刻，端詳宅子附近的一草一木。

我對巨鹿路似乎并不陌生。夜色漸濃，蟬鳴像潮水一樣，從巨鹿路的西口涌進來，直直地朝著東口涌去。蟬像是商量好了似的，每一次鳴叫都不約而同地叫起，又不約而同地戛然而止。

不少梧桐樹展開的枝葉，比兩側(cè)的老宅子高出一截。蟬一定是奔著一棵棵梧桐樹而來的，它們聚在一起，像聚在我們黃土高原上的村莊。夜晚的村莊，一波接一波的蟬鳴聲，劃過村莊周圍的樹梢，把村莊一座座老宅子罩在蟬聲里，村莊人會伴著蟬聲輕輕地入夢。

當晚，伴著蟬鳴聲，我一覺睡到天亮。第二天清晨，在一波波蟬鳴聲里睜開眼睛。

巨鹿路適合慢步行走。兩側(cè)的建筑幾乎全部是老宅子。這樣的景象，像極了黃土高原上的村莊，村莊里有老樹，也有老宅子。一撥一撥走出村莊的人，又一撥撥返回村莊，他們一定是奔著村里的那些老樹，或者是奔著埋在綠蔭里的老宅子返回的。那些老樹和老宅子，像是勾住了一個個村莊人的魂。一個村莊人不論走多遠，也忘不了。

巨鹿路邊，梧桐樹上的枝葉似乎就是專門給居住在老宅子里的人生長的。這里的一切似乎都慢了半拍。鳥鳴聲不約而同的緩緩入耳，兩側(cè)的行人也是緩緩地行走，行駛過的車輛也是緩緩地駛?cè)ァ＿@條路像一條靜謐的村莊小道，誰也不會有意制作多余的嘈雜聲。

游走在與675號僅僅一墻之隔的“作家書店”，隨手翻開幾本圖書，本本都是好書。到此讀書的人，從兒童到少年，到中青年，都會得到文學的滋潤。作家書店，就是從675號走出的文學巨匠，在巨鹿路打開了另一扇文學之門。它跟巨鹿路和巨鹿路兩側(cè)的梧桐樹一樣，用時光之美迎接每一個人。

與巨鹿路相連接的是襄陽北路，一眼望不到頭。襄陽北路栽植的梧桐樹，同樣枝繁葉茂。我隨意走進路旁一條綠蔭覆蓋的巷道口，若不是在巷子里穿行一番，我會對上海人為何把巷子稱為“弄”疑惑不解。一個“弄”字，更具煙火氣息，清晨巷內(nèi)飄蕩的滿是飯香。家家戶戶沿屋檐搭起了涼棚和晾衣架。巷子很窄，但很悠長。

從巨鹿路走到襄陽路，郁郁蔥蔥的梧桐樹枝椏上，不時有一群群小鳥擇枝而棲。附近的鳥兒，看見人也不驚。在一條巷子口，一對老夫婦正在用早餐，幾只小鳥落在窗臺上鳴叫。鳥和人近在咫尺，卻互不干擾。鳥一定是把巨鹿路、襄陽路當成了它們村莊的家。

與襄陽北路相連接的是長樂路。每天，來自巨鹿路與襄陽路的時光，會一同涌向長樂路，一點一點，溫暖和照耀著一座城市的整個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