莆仙戲：蝶步平地起波瀾

《踏傘行》劇照 徐聰 攝

莆田藝術學校老師教授《春草闖堂》。俞靚 攝

18日，莆田藝術學校一塊數(shù)米見方的舞臺上，一群少年在老師的帶領下學習唱念做打。作為莆仙戲當下最重要的人才搖籃，這所學校在聚光燈外默默扮演著傳承基地的角色。近兩年來，在中央及省有關部門的高度重視下，在幾代莆仙戲藝人的共同努力下，在全社會保護非遺的大環(huán)境里，古老的莆仙戲再度泛起層層波瀾

優(yōu)秀新劇目次第涌現(xiàn)

上個月，新創(chuàng)劇目《踏傘行》亮相第七屆福建藝術節(jié)暨第27屆省戲劇會演，獲贊“驚艷”。“很多第一次觀看莆仙戲的觀眾都說，原來莆仙戲這么唯美!”在劇中飾演女主角的國家一級演員黃艷艷對謝幕時觀眾的熱烈反應記憶猶新。這部用時一年創(chuàng)作的新戲獲得劇目、音樂設計、燈光設計及表演等多項一等獎。

無獨有偶，同在福州市鳳凰劇院，仙游縣鯉聲藝術傳承保護中心上演的《林龍江》，也有很高上座率。該劇將著名劇作家鄭懷興對本土文化的關懷搬上舞臺，力圖闖出莆仙戲劇目創(chuàng)排的新路。

鄭懷興說，莆田向來不缺優(yōu)秀劇作者。從陳仁鑒大師到周長賦、姚清水、王順鎮(zhèn)等名家，莆田都是福建劇本的重鎮(zhèn)。今天，年輕人也開始嶄露頭角，《陳文龍》《平民縣長原魯山》《蔡襄》等劇本均出自下一代之手。它們通過對莆仙歷史名人家國情懷的演繹，頌揚傳播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

“國家藝術基金的扶持，讓《踏傘行》等劇目的創(chuàng)排和演出如虎添翼。”莆仙戲劇院院長吳清華告訴記者，排練場上常能見到二三十歲的演員與六七十歲的編劇、老藝人同臺排練，三班倒加班是劇團常態(tài)。最近一屆省水仙花戲劇獎和省青年演員比賽，莆仙戲劇院共取得3金6銀10銅，一批中青年演員正在成長。今年六七月間，劇團先是攜《狀元與乞丐》《三請樊梨花》及經(jīng)典折子戲唱響香江，后又讓《海神媽祖》遨游新加坡和馬來西亞，激發(fā)埠外莆仙人共情家鄉(xiāng)文粹，共賞鄉(xiāng)音魅力。

劇場外，送戲進鄉(xiāng)村和現(xiàn)代文明小戲的演出活動如星星之火，莆仙戲普及有聲有色。12月12日，仙游縣蓋尾中學近2200名師生集體放下課本，觀看鯉聲藝術傳承保護中心的《春草坐轎》行當表演。僅2018年，鯉聲在劇場及鄉(xiāng)村、學校等基層單位演出93場，觀眾近3萬人次。莆仙戲劇院開展低票價的“周周有戲”活動，更有200場戲曲活動進鄉(xiāng)村，呈現(xiàn)“你方唱罷我即登臺”的熱鬧景象。

回歸傳統(tǒng)的藝術實踐

長期關注和研究莆仙戲的中國藝術研究院研究員、戲曲研究所所長王馗說，上個世紀莆仙戲開始組團、發(fā)展，在向外來劇種學習的過程中，劇團拓展速度快，廢棄傳統(tǒng)的步伐也很快。大量的民營劇團表演、大棚戲，讓莆仙戲這個藝術流于粗鄙化，其傳統(tǒng)幾乎消失殆盡。

但在今年福建藝術節(jié)上，《踏傘行》讓人看到，莆仙戲本體回歸的這條路也行得通。它顯示莆仙戲劇界打造精品意識的提升，也是莆仙戲曲人將工作重心放在回歸傳統(tǒng)的結果。因為，傳統(tǒng)不是累贅，傳統(tǒng)恰恰是莆仙戲生命力的源泉。

回歸傳統(tǒng)的靈魂在哪?吳清華的回答是——演得真。傳統(tǒng)的莆仙戲科介(戲曲創(chuàng)作與表演中，用于表達人物動作、表情及舞臺效果的提示，編者注)，每一個動作都具有生命力，一招一式含大義。相對其他“以戲演戲”的劇種，莆仙戲單是程式動作就有戲。這兩年，莆仙戲的創(chuàng)作人才、演藝人才，都往一個方向前進——原汁原味的表演程式加上傳統(tǒng)的曲牌、鑼鼓經(jīng)，呈現(xiàn)復古而真實的莆仙戲。

“以前有個誤區(qū)，以為把音樂改得新潮，就能讓莆仙戲受歡迎。”吳清華說，《踏傘行》堅持用傳統(tǒng)曲牌體，只在配器上作調(diào)整，效果反而出乎意外。

“一個傀儡介，它的表情達意完全能面對今天的觀眾，不用屈服于其他審美認知。我認為，莆仙戲完全可以用自己的那一套審美去引領觀眾。”王馗說。

回歸說起來簡單，做起來不易。近年來，中國戲劇研究所幾次深入莆田調(diào)查，反復地和當?shù)匚幕块T做溝通，導航莆仙戲的發(fā)展方向。明確這條路后，莆田與仙游兩地也在相關部門的支持下，緊鑼密鼓地復排劇目，挖掘傳統(tǒng)折子戲。

2017年，有莆仙戲“戲祖”之稱的《目連救母》得到搶救。這個劇目的表演中，蘊含了莆仙戲最古老的科介和曲牌。同時，傳統(tǒng)劇目《高繼祖》也得到復排并舉行公演。觀眾在叫好時可能并不知道，距此劇首演已過去58年。《千里送》《三打王瑛》《訪友》《蘆林會》……40多個深受觀眾喜愛的經(jīng)典折子戲，通過“師帶徒”等模式，也在這兩年得以重現(xiàn)舞臺，使“看家底”的戲曲精髓不至于完全失傳。

恢復自信還望繼承者

但凡古老的事物，如何讓它發(fā)展下去，如何走得更長遠，是一個經(jīng)久不衰的叩問。對于莆仙戲的振興，它的未來軌跡，是沉甸甸的。

“我們一直都覺得外面的東西好，比如昆曲美、京劇流傳廣。其實人無我有，我們就是獨一無二的。”黃艷艷說，這種充分的文化自信，是當下莆田戲劇界尚缺的部分。

王馗感嘆，莆仙戲是可以美得讓人流淚的戲劇。但對流傳下來的上千出莆仙戲劇目，如何整理、如何活用也亟須行動。他指出，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有大量的南戲音樂曲牌及傀儡介被發(fā)掘，未來能不能按照莆仙戲的表演規(guī)律，將它們原汁原味重現(xiàn)，是當下及將來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莆仙戲業(yè)界應做的事。

目前，經(jīng)典劇目《新亭淚》《晉宮寒月》已列入重排規(guī)劃?！短阈小穭∧縿t在申報2019年度國家舞臺藝術精品創(chuàng)作扶持工程。

值得關注的是，明年《踏傘行》將走進福建師范大學、集美大學、華僑大學、莆田學院等高校以及北京梅蘭芳劇場等地，進行20場巡演活動。吳清華認為，在演出中，劇目還將進一步雕琢。

今年2月27日，莆仙戲劇院受邀赴泉州參加古老劇種“元宵演出周”展演活動，國內(nèi)幾大非遺劇種面對面進行了交流。莆仙戲目前唯一的梅花獎得主王少媛說，她希望未來能有更多劇團間的交流，不同戲劇間互通有無。

身為莆田藝校的掌舵者，王少媛強調(diào)，莆仙戲的重振離不開接班人的培養(yǎng)，她也一直在尋找破解莆仙戲?qū)I(yè)生源少的辦法。據(jù)介紹，莆田藝校自1978年招生至今，莆仙戲?qū)I(yè)畢業(yè)生有300余人，但仍活躍在業(yè)界的只剩50人左右，其中又以早期畢業(yè)生為主，莆仙戲的藝術舞臺大有“青黃不接”之虞。

“今年學校終于獲得獨立辦校的資格，在專業(yè)的設置上我們將增加網(wǎng)頁設計、社會文化等專業(yè)。”王少媛希望，這樣能保證從藝校出去的每個學生都有一技之長。專業(yè)多，客觀上擴大莆仙戲苗子的挑選范圍。

2019年元旦后，莆田藝術學校將舉校遷至新校區(qū)，那里會有更大的練功房、更大的舞臺，也會有更多的苗子待挖掘和培育，長成新一代莆仙戲傳承人。(記者 俞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