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男子5年走幾十座城尋子 傾盡所有靠拾荒度日

記者在渠家拍攝到的渠金亮和兒子渠海寶

12月9日上午，平遙縣平遙古城一棟老庭院內(nèi)，父親渠金亮正在拾掇鏟子和尼龍袋子，準備出門去撿拾廢舊物品。他的大兒子渠海寶看到后，知道他要出門，立刻上前抱住他的胳膊。渠金亮用手摸了一下兒子的額頭，一股疼惜之情涌上心頭，放棄了出門的念頭。

渠海寶是個輕微智障兒，今年14歲。2011年7月，他在平遙縣城玩耍時失蹤。5年后，在“寶貝回家”志愿者的幫助下，他終于回到家人身邊。

12月4日，在太原市福利院康寧醫(yī)院腦癱中心，父子倆緊緊地擁抱在一起，眼中滿是幸福的淚水。這是他們時隔五年第一次見面，海寶失蹤那年，身高剛及父親胸口；現(xiàn)在，他的個子都快趕上父親了。這5年，渠金亮為了尋找兒子，足跡遍布全國幾十個城市。“我的兒子情況特殊，他不會照顧自己。他被人拐走后，我一直擔心他。如今，兒子找到了，我也知道他過去5年一直生活在福利院里，并且得到了很好的照料。”渠金亮感激地說。

為了尋子父親幾乎傾盡所有

12月9日下午，記者到渠家采訪時得知，離家5年后回來的海寶對父親特別依賴。平時渠金亮出門后，海寶看不到父親，情緒立刻會變得很激動。陪伴他的姐姐攔都攔不住，只好帶著他出門找父親。

記者在渠家看到，回家已6天的海寶，一頭短發(fā)，穿著一身運動服，個頭和體態(tài)都很正常。也許是有生人的緣故，他神情比較羞澀。但只要看到父親，他便會立刻快步上去抱住父親的胳膊，嘴里不停地叫著“爸爸”。“雖然分別多年，但他仍記得我們。我到醫(yī)院接他時，他遠遠看到我時就認了出來，跑著撲向我。”渠金亮回憶起接兒子回家時的情景，心情仍顯得很激動。

渠家在平遙老城一條小巷深處。為了尋找被拐的海寶，這5年，渠金亮幾乎傾其所有。2011年10月，在海寶失蹤2個月后，渠家已為找海寶花光了積蓄。為了籌集出門的路費和住宿費，渠金亮被迫將他名下的一處房子以20多萬元低價轉(zhuǎn)讓，一家人搬到渠金亮母親留下的老房子里。

為了找回海寶，渠家付出的代價遠不止一棟房子。在長達5年的時間里，渠金亮沒有再打零工賺錢。撿拾廢舊物品換錢，是他唯一賺取收入的方法。渠金亮所受教育有限，是個半文盲，這讓他很難找到像樣的工作。“海寶回家后情緒一直不太穩(wěn)定，我一出門，他就鬧得不行。醫(yī)生說，海寶需要長期服藥才能控制病情。他的情緒穩(wěn)定后，我就繼續(xù)撿拾廢舊物品賺錢，努力攢錢給他治病。”渠金亮說。

渠金亮還被迫將次子寄養(yǎng)在親友家里，今年本來要升初三的女兒，也因家庭困難被迫輟學。

渠金亮一家現(xiàn)在住的房子，庭院面積很大，雖有數(shù)間平房，但都已破舊失修。房間里的陳設(shè)也極其簡陋，幾乎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

5年尋子路，他上過當受過騙

海寶是2011年7月18日被人拐走的。當天晚上，渠金亮外出回家后發(fā)現(xiàn)，海寶沒有按時回家吃飯，便立即出去尋找。從晚上7點到12點，他走遍了平遙縣城大街小巷，也沒有發(fā)現(xiàn)海寶的蹤影。

海寶因幼時高燒導致大腦受損，智力弱于同齡人。但在親人的精心撫育下，他的身體發(fā)育正常，在不了解內(nèi)情的陌生人眼中，他就是個外表正常的漂亮小男孩。平日里，父親外出打工賺錢，海寶喜歡在離家不遠的街道上玩耍，餓了、天晚了就會自己回家，也不需要家人擔心。

孩子難道被人拐走了？7月19日凌晨，渠金亮決定報警。這時的他還沒有想到，他會走上長達5年之久的漫漫尋子路。

海寶失蹤2天后，渠金亮來到太原。他隨身攜帶了一大沓打印的“尋人啟事”單頁，每張啟事上都印著海寶的近照及描述他失蹤前服飾特征的文字。在街道墻壁上、社區(qū)公告欄上、電線桿上，渠金亮張貼了幾百張“尋人啟事”。

渠金亮十分清楚兒子的身體狀況，幾乎在警方確認“海寶失蹤”那一刻，他就想到海寶被拐后的大致去向。“拐走海寶的人很快會發(fā)現(xiàn)孩子智力有異常。我思前想后，總感覺孩子最后會被人送到福利院。”渠金亮回憶說。

渠金亮在太原待了2天，在火車站、汽車站、太原市福利院找了好久，但都沒有海寶的線索。渠金亮精神陷入崩潰，驚恐中的他又想到一個海寶可能的去向：難道是騙子拐走孩子，然后強迫海寶站在街道上乞討為他們賺錢？但他來不及想更多的事情，便趕往下一個城市。

5年尋子路，他都是在這樣的焦慮中過去的。盤點他先后去過的地方，可以拉一個很長的名單：太原、石家莊、包頭、青島、重慶、成都、深圳……每到一個新地方，他都會張貼大量的尋人啟事，同時還到當?shù)氐纳鐣戎?、福利院尋找線索。他在走訪這些單位時，通常還會在門口的值班室留一些尋人啟事，托人家?guī)兔α粢?ldquo;啟事上的孩子”。

急于收集海寶的線索，渠金亮上過當、受過騙。一次，他跟隨幾個聲稱知道海寶下落的人去往一個偏僻的村莊，結(jié)果對方半路變臉搶走他身上僅有的300元錢。還有一次，他被一個可以提供“海寶去向線索”的人騙到“黑磚廠”。幾天后，他趁著幾輛大卡車夜里來黑磚廠拉磚的時機，扒在汽車底盤下，逃出了黑磚廠，得以逃過一劫。

“海寶是個特殊的孩子。一天找不到他，我就想到他可能在哪里受苦，心慌痛，所以再苦再難我也不會回頭。”渠金亮說。

事情的轉(zhuǎn)機出現(xiàn)在今年2月，在親友幫助下，渠金亮將“海寶失蹤信息”上傳到“寶貝回家”網(wǎng)站上。11月下旬，渠金亮收到“寶貝回家”志愿者的來電：海寶找到了。

孩子在福利院的5年得到了很好的照顧

如今回憶起尋找海寶的經(jīng)歷，在太原市工商系統(tǒng)工作的楊莉仍感到十分欣慰。楊莉于2014年加入“寶貝回家”組織，成為一名志愿者。兩年來，她先后接待了三百多個求助家庭，幫助6個離家出走的少年重新回家。對接“渠金亮尋子案”后，楊莉很快便聯(lián)系了渠金亮。

“我們對海寶的信息進行了分析，根據(jù)經(jīng)驗，我們建議渠金亮參加全國打拐DNA數(shù)據(jù)庫比對。”楊莉說。全國打拐DNA數(shù)據(jù)庫，由公安部建立于2009年，如今被稱為“國家尋親平臺”。這個平臺可以實現(xiàn)DAN自動檢索比對，當這種信息比對成功后，就可能意味著一個家庭的團圓。

2016年11月下旬，在楊莉幫助下，渠金亮的血樣信息加入到全國打拐DNA數(shù)據(jù)庫。信息很快傳來，渠金亮的血樣DNA信息，與忻州市福利院一名男孩比對成功。12月4日，在太原福利院康寧醫(yī)院腦癱中心，渠金亮見到了正在這里接受治療的海寶。拉著海寶的手，渠金亮喜極而泣，記憶中的小男孩已經(jīng)長成虎頭虎腦的少年。與渠金亮同行的海寶姑姑和表哥，都激動得熱淚盈眶。

雖然沒有親人在身邊，但在福利院醫(yī)護人員的照顧下，海寶這5年完全沒有受委屈。

2011年7月19日凌晨，在忻州市長征路巡邏的民警發(fā)現(xiàn)一個小男孩，孤零零地徘徊在街頭。男孩說不清自己的來歷，民警便把他送到忻州市社會福利院。入院后，福利院工作人員給小男孩起名叫小波。由于他智力存在障礙，并伴有癲癇。在兩個月的適應后，福利院便安排他到忻州市特教學校就讀。其間，福利院還安排工作人員，帶小波到北京兒研所等機構(gòu)進行智力評估與治療。2015年10月，小波被轉(zhuǎn)入榆次特教學校就讀。2016年7月，小波被送到太原市福利院康寧醫(yī)院腦癱中心接受系統(tǒng)治療。“小波進入福利院，一直受到了很好的照顧。為了幫助他學習，福利院曾專門給他配了一臺電腦。”忻州市社會福利院院長白文德接受記者采訪時說。

海寶在福利院生活的5年時間里，白文德一直很關(guān)注他的成長。白文德時常買禮物、小食品送給海寶，海寶與白文德也很親近。海寶被父親接走當天，白文德因事務纏身沒能送送海寶，一直感到遺憾。“在我的心里，小波就是我的兒子。春節(jié)前，我會去平遙看他。”白文德說。

關(guān)心海寶的人，還有太原市福利院康寧醫(yī)院腦癱中心的醫(yī)護人員。當初，海寶進入該院后，醫(yī)生們給他制定了為期1年的治療方案，準備采用中西醫(yī)結(jié)合的辦法，緩解他的癲癇疾病。海寶跟隨家人離開醫(yī)院時，醫(yī)生們給他帶了9天的藥。“他能按時服藥嗎？你告訴小波的爸爸，有不懂的地方，可以直接給我打電話。小波今后來醫(yī)院治療，我們給他減免費用。”海寶臨走時，康寧醫(yī)院八病區(qū)主任方靜仍然關(guān)心著海寶的病情。